「媽媽，我們到診所囉!」耳邊又聽到劉奶奶兒子，劉先生熟悉的溫柔聲音，以及陣陣輪椅搬入診間的滑動聲音響起。劉奶奶跟劉先生一如慣例，總是在約診時間前就到達診間。因為他們的原則是自己寧可早到，絕不讓醫師等待。想想劉奶奶已經是診所超過五年的老病人了。由於她高齡近八十五，肌肉逐漸退化，除了必須用輪椅行動及攙扶外，耳朵也明顯重聽，生活作息頗為吃力。
在逐漸高齡化的台灣而言，像這類型需要被照護的長輩病患，在門診比率感覺有越來越高趨勢。較常見的照顧“標準配備”是有一名看護陪同，偶爾需要治療計畫或者重大決定時，親屬或家人兒女才會出現。
而劉奶奶稍有不同的是這五年來的每次看診，除了看護外傭外，無論奶奶約診在甚麼時段，頻率無論多密集，劉先生每次必然隨行在旁，而且總是笑臉迎人，充滿耐心照料劉奶奶，無一次例外。因此每次幫劉奶奶看診時，診所總是不知不覺洋溢著溫馨的氣氛。
「奶奶午安，輪到您看診囉!」助理親切的跟奶奶打聲招呼，並跟劉先生微笑示意了一下。
「媽媽，輪到我們囉! 我幫您推入診療區，然後抱上診療椅。」劉先生彎著腰，盡可能貼近劉奶奶的耳邊，然後用慣常清晰但溫柔的語調跟劉奶奶大聲說明後，便主動推著劉奶奶的輪椅進入診間，看護跟隨在後。推到診療椅旁後，只見他俯身用力將劉奶奶從輪椅內小心扶起，然後緩慢攙扶坐入診療椅。雖然劉奶奶身體虛弱，但身形其實不小，因此挪移過程看到劉先生青筋浮凸，稍顯吃力。其實劉先生看起來應該也有六十好幾，不算年輕了。嘆! 歲月真不饒人。
「需不需要我們也幫忙呢?」我關心的問候了一下。
「沒關係，由我來抱媽媽，她會比較有安全感。」我們彼此會心的微笑了一下。
「奶奶，請張開嘴，今天要幫您裝戴假牙喔!」我學習劉先生，用自以為夠大的音量跟奶奶說話，但奶奶無動於衷。
劉先生跟我眼神示意一下後，立刻近身用超過九十度的彎腰姿勢，貼近奶奶的耳邊，用一貫清晰且不失愉悅的音調複誦我的話:「媽，黃醫師請您把嘴巴打開，今天有漂亮假牙可以戴喔!」。奶奶這才聽清楚了，立刻張開一口充滿童稚趣味的可愛缺牙微笑。
呵呵! 一樣的音量大小，媽媽卻對兒子的音調反應較直接，這或許也是「血濃於水」的另一種寫照吧! 我心中自言自語。
於是在診療過程中，劉先生成了我的全程「翻譯員」加「擴音器」。每次當我跟奶奶解說治療進度後，劉先生就會用劉奶奶習慣的話語及音調複述一次。相較著奶奶聽完話後仍然稍偏遲鈍的反應，劉先生一次又一次低頭彎腰過程，總是對劉奶奶面帶微笑，並保持清晰且溫和的語調。而我從劉奶奶雖然聽得懵懵懂懂但也保持愉悅神情中，似乎體會出劉奶奶心中對於兒子悉心照護的享受之情…
「劉先生，像您這樣母親好幾年的密集回診期間都親自細心呵護，很不簡單喔!」我忍不住想讚許他。
「這是應該的啦! 自己的母親嘛! 能多陪她照顧她是福氣喔!」劉先生笑笑回應。
他這句話，突然勾起自己以前看到論語的一段故事紀載。
故事的開頭是子夏想問孔子: 到底甚麼是孝順? 孔子回答: 「色難」。意思是說，服事長輩，給予金錢或物質相對容易，真正最困難與最珍貴的是給予和善的臉色。
孔子這簡單兩個字， 就算穿越兩千五百年後的今天，似乎也足以點出這段微笑故事背後的啟發，更同時具有力道的點出現代人對「孝」的盲點。生在光速世代的我們，有時是真的太忙，或者各自建立小家庭距離較遠，於是與父母長輩見面時間變少，沒有足夠時間陪父母。結果「有事，弟子服其勞」的被動式關懷，或者「有酒食，先生饌」的物質式慰勞，好像變成了現代對於「孝順」的濃縮式定義。甚至「久病無孝子」的長輩人球悲劇故事，也偶爾出現在報紙社會版頭條，令人不甚唏噓。但是在今天奶奶臉上看到的愉悅神情，完全超乎了上面被動或物質化規格。劉奶奶來自於自己兒子溫暖呵護下呈現出來的滿溢幸福感，我想才是長輩們發自內心想要的「孝」吧!
慈濟證嚴上人在靜思語書中，曾提醒我們，「父母就是自己專屬的兩尊菩薩」。「供養父母菩薩以禮以敬，虔誠付出，讓父母順心如意才是真孝道」。而真正子女對父母的供養，「 除了無所求外， 還要有感恩心， 感謝他她們讓我們有付出機會」。這些提點，經由劉奶奶親子互動的過程，讓我有了更具溫度與具體的體會。
門診結束，跟劉先生閒聊。
「劉先生，您對奶奶這麼悉心照護，好奇您是從事甚麼職業，能夠讓自己時間充分自主，無論奶奶安排甚麼時間回診，您都能全程親自照護呢」?我好奇問。
「我是從事莊園咖啡豆進口生意，烘焙完成後批發給下游咖啡店喔!」劉先生用一貫的溫暖微笑表情回應。
「您這麼一位有溫度的人，烘焙的咖啡豆一定也特別好喝。我們有榮幸跟您訂購咖啡豆，品嘗到您的精品咖啡嗎?」看著旁邊的助理聽到猛點頭，我猜她們高興的應該不只是即將能品嘗到好喝咖啡，而且喝的時候，也會想到這是由一位照顧長輩無微不至的暖男所調製出來的，有溫度故事的好咖啡……
人間隨處是道場。感恩自己的病患，經常會化成不同的形式與機緣來啟發我。
想到了自己很喜歡的一段文章，跟好友分享…
《當我老了》
當我老了，不再是原來的我。
請理解我，對我有一點耐心。
當我把菜湯灑到自己的衣服上時，當我忘記怎樣繫鞋帶時，
請想一想當初我是如何手把手地教你。
當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你早已聽膩的話語，
請耐心地聽我說，不要打斷我。
你小的時候，我不得不重複那個講過千百遍的故事，直到你進入夢鄉。
當我需要你幫我洗澡時，
請不要責備我。
還記得小時候我千方百計哄你洗澡的情形嗎？
當我對新科技和新事物不知所措時，
請不要嘲笑我。
想一想當初我怎樣耐心地回答你的每一個「為什麼」。
當我由於雙腿疲勞而無法行走時，
請伸出你年輕有力的手攙扶我。
就像你小時候學習走路時，我扶你那樣。
當我忽然忘記我們談話的主題，
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回想。
其實對我來說，談論什麼並不重要，只要你能在一旁聽我說，我就很滿足。
當你看著老去的我，請不要悲傷。
理解我，支持我，就像你剛才開始學習如何生活時我對你那樣。
當初我引導你走上人生路，如今請陪伴我走完最後的路。
給我你的愛和耐心，我會抱以感激的微笑，這微笑中凝結著我對你無限的愛。
《When I was old》
When I was old, I wasn’t myself before.
Please understand, be more patient.
When I splash soup on collar, When I forgot how to tie my shose,
Please think about how I taught you this when you were a kid.
When I repeat my words again and again you listened many times,
Please listening with your patience, Do not interrupt me.
When you were a small child I must repeat the story thousand of times, until you fall asleep.
When I need your help for shower,
Please do not blame me.
Don’t you remember I leave no stone unturned to help you took a bath.
When I perplexed about new technology and fashion stuff,
Please do not laughing me.
Think how patience I was answer your each “why…”
When I tired my legs and can’t even walk,
Please give me your young and strong hands.
Just like before when you were learn walk I was your support.
When I suddenly forgot our topic,
Please give me a bit more time let me recall it.
In fact any topic is not important for me, I satisfied just you can listen side of me.
When you saw me getting old, Do not be sad.
Understood me, Support me,
As you just start to learn how to live independent what I helped you.
Originally I introduced life to you.
Now please be a company for me to finish end of my life.
give me your love and patience, I will pay my thanks smile, this smile.
full of my unlimity love for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