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零》
有一件衣服，我把它視為「心靈戰袍」。
無論自己前一天熬夜忙多久，每當穿上這件純白Polo衫，除了感受能量灌頂外，也有機會讓內心歸零，校正行醫初衷。
這件純白心靈戰袍，就是慈濟人醫會的義診polo衫。
前陣子由於疫情關係，為了義診醫護與各地住民的雙方安全起見，各地大小義診活動幾乎都停擺，也因此讓這件心靈戰袍束之高閣好一陣子。這次感恩因緣俱足，能穿上義診polo衫，再度跟隨慈濟人醫義診團隊前往木柵興隆養護中心為長照住民作口腔義診服務，內心竟多了些奇秒的感動。
相較過去自己義診比較常接觸到的植物人義診，當地住民雖然行動不便，但在溝通與互動上面顯然較植物人輕鬆些，不再需要眉目傳情。但也由於幾乎所有住民都是以輪椅代步，有些肌肉嚴重萎縮的臥床住民仍需要抱到輪椅上才能推出來看診，所以醫師為了牽就輪椅角度而半蹲彎腰加縮骨的「麻花軟骨功」仍然派得上用場。
這次義診再次看見久違的團隊成員，也發覺義診團隊在疫情期間不但沒鬆懈，反而精進及研發了許多義診專用的輔具及設備，例如協助臥床輪椅族群看診的的輪椅升降傾斜堆高機、從美國空運來台的可組裝牙科治療機與小型精巧空壓機等，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感受。
這次義診除了慈濟人醫會義診團隊的醫師、護理師、助理、志工與設備工程師成員外，也結合了慈濟醫院牙科部的醫師及護理師等年輕生力軍。如此組合不但讓分工更精細，義診服務更完整與安全外，看見隊伍中穿梭許多年輕醫師，在忙碌中似乎也多些傳承的溫暖。
在住民推出來接受義診治療前，醫護都會依照慣例先了解包含體溫、血氧與脈搏等基本生理狀況。
陳爺爺，一位年近八十的長輩。推出來後手一摸…哇! 好冰冷! 甚至還伴隨微微發抖。
原本以為會不會是低血糖造成的手腳冰冷，結果檢查與諮詢後才了解原來是太緊張。陳爺爺看到我，表情不安的弱弱擠出一句話: 「請手下留情…」
自己內心突然莞爾一笑，覺得怎麼有點像是刑場執法者。但也理解到眼前陳爺爺的不安。
我放下口鏡，並請助理關掉手電筒。自己脫下手套，輕輕拍拍他冰冷的雙手，跟他說:
「陳爺爺請放心，我們會盡量輕手與小心。但真的很希望您的口腔能夠健康，所以如果我們見到有些需要加強清潔的區域，我們會溫柔而堅定的小心將它們清乾淨好嗎?」
配上溫和而誠懇的眼神，感覺陳爺爺理解到我們的善意，心情似乎也放鬆了一些。掌心的溫度不再那麼冷吱吱，後續的治療自然也順暢許多。
這情境突然讓我想到過去幫植物人義診時，由於植物人是較難用言語溝通，因此他們所表達緊張方式，可能是緊咬牙齒，可能是失語狂叫、可能是扭動已經夠蜷曲的身軀，也可能只是默默流下令人心疼的眼淚。相較之下，面對眼前可以直接溝通的住民，就算醫師仍需配合輪椅位置採取彎腰駝背，半蹲高跪等麻花姿勢，但至少在住民情緒理解上是比較好達成的。
義診結束。
看見住民們的牙齒恢復亮潔健康，自己收拾行囊踏出戶外，迎向陽光的一剎挪，突然深深感受佛經「見苦知福」的涵義。
慈濟證嚴上人在晨會時經常提示我們有一種心靈妙藥，叫做「慈濟四神湯」。內含成分包括了: 知足、感恩、善解、包容。因為若越能知足、感恩、善解、包容，也越能體察別人的苦，以及更感恩自己的福。
而每次義診結束，從外表看來被治癒的是住民的口腔。
但自己深深了解，其實真正被療癒與心靈歸零的，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