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奇蹟】多看一位，就賺到一位-斯里蘭卡義診

在斯里蘭卡看牙的機會偏少，有些鄉親既期待又害怕，黃斌洋（右）專注治療也耐心以對。（攝影／李明慧）

這裏不比臺灣例行門診，今天若沒看到，大不了退掛改成明天加掛就好；
他們如果失去這次機會，何時還能被治療？
抱著「多看一個就賺到一個」的自我期許，
從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我們診療了四十八位病人！

二○○四年那場刻骨銘心的海嘯，摧毀斯里蘭卡將近七成海岸線，包括漢班托塔，阿諾嘉與先生當時有三個稚童，分別是三歲、六歲與八歲，一夕之間家園盡失，讓全家陷入恐懼。

誰都沒有料到會突然出現如此大的災難，大家一片恐慌；阿諾嘉敘述，慈濟救難團隊聯絡到她們與周遭受災戶，並在第一時間發放大米、水、毛毯等緊急物資，義診也持續一段長時間，服務達兩萬七千人次，讓他們得到初步安頓。

當時斯里蘭卡政經局勢不甚穩定，似乎無法立刻抽出太多心力進行災後重建。阿諾嘉所在的村落，是經濟水準偏低的族群，幾乎無法靠自己力量重建；雖然慈濟幫受災戶搭建了三百戶帳棚，阿諾嘉及村民們擔心：日後怎麼辦？難道要一輩子睡帳棚與睡袋嗎？

這些擔憂訊息被傳達給上人後，慈濟團隊在海嘯結束後的十六個月，銜命夜以繼日新建六百四十九座大愛屋。對村民而言，這不只是新生活的開始，更是人類大愛互助的全新體驗。

閱讀這些歷史記錄，對自己而言，像是一個遙遠的、屬於別人的傷感故事。但有幸造訪慈濟大愛村，而且見到當事人阿諾嘉全家，傾聽他們親口敘述這些遭遇後，深感震撼！

十多年來，他們生活回歸穩定，更棒的是阿諾嘉從手心向上的「受助者」轉而成為手心向下的「施助者」，參與慈濟志工行列。

參訪時，村民們看到慈濟人醫會制服的人員就熱情揮手。這趟關懷之旅，讓自己再次深刻體會出無私的愛，美好且具感染力；而對於有機會走出來付出愛的我們而言，更是幸福且感恩。

慈濟人醫會團隊參訪大愛村，同時為住戶阿諾嘉的先生針灸膝蓋；阿諾嘉夫婦很感恩當時慈濟志工送來的愛與關懷，讓這個家完整和樂地存活了下來。（攝影／陳麗雪）

缺一位都不行

剛下過大雨，天色仍然昏暗的凌晨五點半，醫療團隊已全數起床，提早吃早餐後準備出發，完成最後一天義診。

管線志工就位。一如往常，在現場如辛勤藍螞蟻般四處穿梭；「最早到來，最晚離開」，是他們的最佳代名詞。

醫療志工就位，正在將上百套各種牙科器械，整齊依序排列在工作臺，準備迎接今天預計更多的看診人潮。

當地志工也就位。不只臺灣醫療志工無私付出，他們為了這些昂貴的牙科設備及器材安全，早已共眠過夜好幾天了。

醫護人員就位。

相較於剛開始對環境的生疏，今天效率大獲進展，可以照護更多病患。因為看到渴望得到口腔服務的村民那麼多，真的多看一個賺到一個。

今天仍然是跟心目中最佳的牙科助理紫寧配合。第一位病患歡喜入座。好奇詢問之下，得知他五點不到就已經在牙科現場排隊了；等候四小時，辛苦他了。

或許一直惦念晚上就要離開，所以希望多看些病人，間隔時間不自覺壓縮愈來愈短。紫寧終於忍不住了：「黃醫師，病人不要入座太快，我環境消毒來不及啦！」

我頓醒，心想對喔！她換包布膠膜、拿補充器械都已經用小跑步了，還要人家怎樣？突然念一轉，一個人做的事，如果兩個人共同分擔，效率不是更高嗎？

「你教我，我們來分工消毒程序好嗎？」我問。

「太好了！」紫寧回答。

於是我們在看診期間是醫護關係，而當病患間隔期間變成感染控制分工團隊，默契與速度更上一層樓。

「黃醫師，辛苦了，該休息吃個飯囉！」路過的許學智師兄親切提醒。

由於早餐吃得早，肚子還真高唱空城計。環顧四周，因為陸續有醫護休息用餐，排隊人龍消化速度明顯趨緩；太陽一如往常地大，人潮也完全沒有怨言。

「紫寧，你會餓嗎？」我問。

「我還好喔！」紫寧回答。

「我們稍微撐一下，讓第一批醫護用餐回來後我們再去吃，這樣好嗎？」我問。

「我ＯＫ喔！」紫寧回答。

「你們如果要繼續，我也陪你們，看我能幫助做什麼，然後一起用餐好嗎？」學智師兄附和。

「太好囉！那我們共同加速喔！」我說。

下午三點半，志工們開始提醒醫護人員準備收工；眼看醫師逐漸退場，旁邊的診療椅逐漸空出，心裏不自覺急了起來。

「黃醫師，準備收尾了嗎？」志工溫馨提醒。

「我能夠再多看三個嗎？」我回應。

「那動作要快喔！因為交通車四點要發車。」志工回答。

這不比臺灣例行門診，今天若沒看到，大不了退掛改成明天加掛就好；而斯里蘭卡的民眾如果今天沒被看到，下次何時有機會？特別是聽到早上外科部門傳出，有村民六點出發，步行八英哩路、總共五小時專程到這裏；牙科部會不會也隱藏類似故事呢？

這一天我和紫寧合力服務四十八人次，三天牙科總服務人數達八百八十六位；無數人共同成就了這次義診，他們各有所長、各有崗位，就像一隻完整的手，需要有勇於承擔的拇指，承先啟後的食指，中流砥柱的中指，默默付出的無名指，以及樂於配合的小指，缺一不可。這五根手指頭雖然參差不齊，但相互配合、支援後，讓手能握拳，能提物，能擊掌，能指引方向！

飛機飛往臺灣的航程中，開始意識到自己其實腰有點痠，背有點痛，眼角更有血絲，只是義診當下或許因為專注而忽略。

牙科分工精細，包括洗牙、補牙、根管治療、X光片檢查、口腔外科、拔牙等治療，牙科成員也馬拉松式提供密集服務。（攝影／黃瓋瑩）

留什麼給自己

靜下來想，自己身為開業診所負責人，有龐大行政及醫療事務要忙，為什麼還要參加這個完全自己掏腰包，搭凌晨紅眼長途班機，下機後四小時巴士路程，加上三天馬拉松式體力考驗的國際義診呢？

突然想起一則故事。有個人生前庸碌繁忙，不幸因為過勞英年早逝；當他見到佛祖時，請問佛祖：「我這一生忙碌，留下什麼給自己？」

佛祖說：「對不起。你的錢屬於銀行，你的身屬於塵土，你的心屬於時間，而你剩下的靈屬於我。」那人哭著說：「我忙碌了一輩子，難道完全沒有東西屬於我嗎？」

佛祖微笑地說：「有的。當你在人世間的每個『當下』，都完完全全屬於你。」

每個「當下」累積起來，就是自己專屬的「生命故事」；而傾聽醫療團隊彼此分享的故事，更體驗到「團隊合作」與「無差別心」的震撼。

在斯里蘭卡病患身上，體會到原來幸福與快樂，不一定與經濟能力劃上等號。此外，茶道禪學中，有所謂「一期一會」的概念，提醒我們珍惜每次的聚會，因為誰也不確定能否再會。

想到兩句話：「贈人以花，手留餘香」，「為人點燈，明在我前」。「職業」與「志業」的區隔，似乎只在這一線之隔吧！

觀念想通了之後，在紅眼班機上不經意一瞇，無論四周多吵，腰多痠、背多痛，發覺自己竟也可以秒睡，心情充實喜樂……

文章來源：慈濟月刊 第622期